“少将军想说得老夫都明白,不过这个评价老夫受不得,我可拿不起那千斤的长刀。我握了一辈子笔杆子,满肚子都只有文人酸语。”
“可文人风骨才是南魏之本。”
陈京观盯着薛磐的眼睛说得很认真,这是他的真心话。
其实若没有家里出的那些事,父亲本是打算让自己科举入仕的,算起年岁,今年或许还真能中榜。
不过如今的自己,也还是踏进了那崇明殿,不过是换了个方式,换了个身份。
“少将军此话老夫领下了,就凭您这一句话,我也不能退啊。”
薛磐的话字字真切,而陈京观在那阙州待了小一个月,所见之人都是话里有话,词语中不是刀子就是陷阱,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。
现在再面对薛磐,只需几句话他便能看到眼前人的拳拳忠心。
果然那阙州不可久居。
“可刀箭不长眼,若到时候打起来了,我怕也是护不住您。”
薛磐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,揭起自己的长袍,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制式华丽的匕首,他一边摸着一边说:“昭昭送我上任时给我的,我二十年从不离身。那长刀我是拿不起来,可是若真有贼人闯到我面前,我也要让他见识一下这匕首的厉害。”
眼前老人谈起女儿时,依旧唤着她的乳名,算起来他来槐州已有二十一个年头了,除却每年中秋夜宴邀请百官入朝,他统共也就见过女儿三四次,还多是下了朝远远望着她的宫殿。
“再说了,”薛磐收起匕首,脸上染了一丝落寞,“老夫六十二了,夫人两年前也先我一步去了,昭昭有大皇子护着,我其实也没什么舍弃不了的。我啊,早就是槐州城墙里的一块砖了。”
说到这,薛磐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,陈京观看着眼前的老人,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情绪。
可他庆幸南魏还有这样的人活着,他庆幸他还活着。
“薛知州,请受陈某一拜。”
语毕,陈京观便跪倒在了薛磐面前,薛磐要去扶,可他还是坚持磕完了三个头。
“少将军您这是,老夫受不起啊。”看着陈京观拜完,薛磐连忙搀住他的手,“我这辈子其实没为槐州百姓作出过什么功绩,我薛某人不才,也只能在这时候挡在前面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
陈京观起身后朝薛磐笑了笑,又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这双手,那上面有风沙留下的细口,也有刚才干活时磨破的血印。
官至五品,他的双手不该这么粗糙的。
可薛磐在那偌大的南魏吏部表中始终是不起眼的一个,而他所处的槐州也是南魏九州中最无人问津的一个,他们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这么默默守着。
不过薛磐的话,当然也多是自谦。
其实自他到任后,槐州再也没有传出过饿死人的消息了,他所住的宅院与府衙只有一墙之隔,是一个小却雅致的院落,平日里府衙放班后他便敞着府门,无论是谁家的事只要来找他,他永远披着外衣就上了堂。
更何谈在这次西芥的进攻中,作为离西芥更近的州县,它却比参州守得更久,城中的百姓也并没有遭到什么大损失。
这一笔笔功绩,都不该抹去。
而薛磐瞧见了陈京观脸上的笑,那一瞬他的眼睛竟还有些湿润,不过如今不是唠家常的时候了,他正了正衣冠,微微贴近陈京观。
“少将军,我们槐州城虽然大,可是因为接近西芥又远离皇城,但凡家里有些权势的都走了,拢共也就剩三十万人,其中大多也都是妇孺和老者。”说到槐州的状况,薛磐脸上还有些臊,“我们临时募来的兵加上府衙的守军,大致有一千人,我把他们都交给董将军了。”
陈京观点点头,他看得出老人语气里的愧疚是真的,可他觉得也是这低下头让他觉得这一场仗必须胜。
“放心,我们平远军会挡在前面,”陈京观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,朝薛磐笑了笑,“还有,您别叫我少将军了,叫京观。”
闻言,薛磐连忙推脱,论了些位高权重、品阶高低的话,可陈京观握住了他有些局促的手,说道:“我这个将军是平远军的兄弟给我挣来的,可您这个知州,是您年少时的笔墨与一辈子的勤恳换来的。”
听到陈京观这番话,薛磐也不再言语了,只是后来陈京观让他去后方休息时,他又用这些话回给了陈京观。
两个人经历了刚才那番推心置腹,都少了些对彼此的猜疑,陈京观也就放任薛磐去做活了,不过安排了席英做其护卫。
而他自己在赶到槐州时已近中午,忙着处理了多摩罗的事还没顾上吃饭,本想着再熬一熬去营里找些干粮,可又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。
傍晚时分,看着大家都饥肠辘辘,薛磐便招呼人在府衙的厨房忙活,做了些简单的吃食。
虽然说不上美味,可是寻常的饭菜最暖心。
“京观,州府的粮仓只剩些白面了,我让人蒸了馒头烙了饼,你